“出了什麼事?”日丹諾夫焦急地問。
“我馬上來,”朱可夫又說了一遍。
過了幾分鐘來可夫已經到了斯莫爾尼宮的院子裡。沒有多久前的轟炸所引起的大火把天空染成了鮮紅色。不知從哪裡傳來救火車的警笛聲和炮彈爆炸時所發出的低沉的轟隆聲。炮彈不是在斯莫爾尼宮區裡爆炸的,而是在遠處什麼地方,說不定還在市區之外,關於這一點,另外一種象啄木鳥啄樹那樣有節奏的聲音可以證明。這種聲音似乎到處都可以聽到——從高空裡,地底下,牆壁裡——這是一種乾巴巴的清晰的聲音。這是接在本市無線電網上的節拍器在拍擊,安裝在街道上的幾百架擴音器以放大許多倍的音量重複著這種鎮靜而又高亢的聲音:“嘟……嘟…嘟……”。
從德國人對列寧格勒開始了有規律的空襲、隨後又炮轟市街的時候起,幾百萬列寧格勒居民都注意地聽著節角器的拍擊聲,彷彿這是城市心臟的搏動。在沒有遭受轟炸或者炮擊的危險時,節拍器的拍擊聲平靜而有規律,等到一發布空襲警報和炮擊警報,這種聲音立即變得急促頻繁起來。髒在跳動那樣。
朱可夫站了一會兒,諦聽著炮擊聲——炮擊聲從西南方傳來。隨後他向著兩層樓的側屋走去,現在日丹諾夫就住在那邊。朱可夫經過前室,登上二樓。日丹諾夫已經在辦公室裡等他了。朱可夫才跨進門,日丹諾夫就急急地把方才在電話裡沒有得到答覆的問題又問了一遍。“出了什麼事?”
朱可夫走到牆邊,熄了燈。屋子裡頓時一片黑暗。他捲起防空用的窗簾,用一個急速的動作開啟窗子。
“聽見嗎?”他問。“這是炮轟斯特烈耳納和市區之間的不知什麼地方。”說道這裡朱可夫默默地站了一會兒,隨後關上窗子,放下窗簾,開了燈,抓住靠牆放著的一把椅子的椅背,把它拉過來,沉重地坐下,說:“是這麼回事。一個鐘點以前德國人佔領了普希金。此外,他們還調動了幾十輛坦克——約莫六十多輛——衝向芬蘭灣沿岸的第四十二集團軍和第八集團軍的接合部,還從斯特烈耳納衝向基洛夫工廠。”
朱可夫用平靜、堅定的聲調講著這些話,彷彿在議論前線情況中的一些無足輕重的變化似的,但日丹諾夫懂得形勢極度嚴重。他默默地在朱可夫旁邊一把椅子上坐下。只聽得見他沉重的喘息聲。
就這樣,雙方無言以對的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然後日丹諾夫問道:“我們怎麼辦,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諾維奇?”
“情況很嚴重,而且還不僅是這樣的簡單,”朱可夫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問話,自管說下去,而且聲音更生硬了。“由於敵軍推進,我們右翼兩個師同第四十二集團軍之間的聯絡被切斷了。根據已經得到的情報,眼下他們正在謝爾巴科夫的側翼作戰,企圖奪回斯特烈耳納。暫時這一點還沒有能做到。”
日丹諾夫在剎那間想象出了戰鬥的局勢。謝爾巴科夫將軍指揮著保衛芬蘭灣的第八集團軍。由於德國人終於切斷了目前在謝爾巴科夫左翼的第四十二集團軍的兩個師,必然導致危險的後果……
而日丹諾夫心裡想的,朱可夫卻把它說了出來。“這一來,”他總結般地說,“第八集團軍隨時會被切斷。”說道這裡,朱可夫猛地站了起來,然後走向掛在牆上的地圖,圖上用許多小紅旗標出蘇聯的防線,用藍旗標誌著德軍進攻的方向。
朱可夫默默地對著地圖看了一會,然後用生硬的動作移動小旗。他把它們拔出來插在另外一些地方,日丹諾夫注意地看著他,每一次朱可旗向列寧格勒
點時,他就有種疼痛的感覺,彷彿這隻小釘子扎進他樣。日丹諾夫也走到地圖跟前。一條戰線從東北的施利色堡直到西北的斯特烈耳納環繞著列寧格勒,而在南方稍稍凸出一點。另一條戰線從芬蘭灣西部海岸向東伸展,又轉向北面的彼得果夫。但最危險的還是:那些藍色的小旗已經在好些地段上深入蘇軍的陣地,這表明,不論南面,不論西南面的防線都已經被突破了。
“不過說老實話,”朱可夫講吓去,“首先使我擔心的,倒不是第八集團軍。”他用手指把一面小紅旗戳一下。“普耳科沃高地是目前的根本問題。這裡醞釀著極大的危險:說不定會出現一個很寬的突破口。”
日丹諾夫仔細看著這面從南方起被藍色小旗半包圍起來的小紅旗。普茸科沃高地的重要性,他是一清二楚的,這是一些座落在從南方通向列寧格勒的最近路上的丘陵。從這兒不但能控制莫斯科和基輔通列寧格勒的公路,還能準確地調整大炮對市內一連串地區的轟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