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女人要守身如玉,這種觀念顯然是“四舊”,奇怪的是我們這夥女紅衛兵不但不想去破除,還竭力維護它,好像它是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我們到廣州後第5個晚上發生的一件事很能說明問題:那天晚上,兩個高三女生到了9點多還沒回來,我們正有些著急,突然看到她們押回來一個30來歲、又粗又壯的“俘虜”。原來當天下午兩位女紅衛兵在市裡走迷路了,她們向這個男人問路,結果走到了郊區一座廢棄的教堂附近。暮色降臨,兩位女生在廢墟邊一路琢磨怎麼回事,怎麼才能回到駐地,周圍風搖樹影,野草叢生,蟲聲一片。突然她們聽得身後一陣嘈雜,一群當地居民抓住了一個男人。
就是這個人給她們指的路,他居然一路跟了來,而她們還不曾覺察,當地人的革命警惕性卻非常之高,他們注意到他一直鬼鬼祟祟跟著兩個女紅衛兵,聯想到這兒曾發生過強姦案,於是採取了行動。
聽到這裡,我吃驚不小:強姦,在我眼裡,這簡直比謀殺還壞。我們開始審問這個人,他說的姓名、年齡和職業我已全然沒有印象,我們應該還問了他的階級成分,似乎不屬於“紅五類”(工人、貧下中農、革命幹部、革命軍人和革命烈士),不然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了。
我們問他為什麼要引我們的兩位戰友去那麼偏僻的地方,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所以然,這使我們更相信他對我們的階級姐妹不懷好意。我們縮小了包圍圈,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的鼻尖,有些人已經開始解皮帶。問題越問越尖銳:“這麼說你仇恨紅衛兵?是不是?你老實交待,不然就砸爛你的狗頭!”
“是是,我恨。”
“那麼你也仇恨文化大革命了?你想破壞文化大革命麼?”
“是是,我仇恨……我想破壞……”
“你是不是階級敵人?”
“我是階級敵人。”
“你是不是國民黨特務?”
“我就是國民黨特務,我是臺灣派來的。”
“你想國民黨打回來嗎?”
“對對,我想……”
“你有沒有槍?”
“哦,有的,有的,我有槍,有手榴彈,我還有機關槍。”
“有沒有和臺灣聯絡的發報機?”
“當然有啦,我有一臺發報機。”
“你把這些東西都藏在哪兒啦?”
“我埋在我家的後院裡,你們跟我去,我帶你們去看,你們可以把它挖出來。”
再審下去,這個人問什麼招什麼。他的口供在我們腦子裡全變成了事實,這些“事實”令我們對他滿腔仇恨,他不再是一名嫌疑犯,他變成了真正的犯罪分子,一個不折不扣的階級敵人。我們開始動手揍他。
接下來的一幕令我們所有的人瞠目結舌:在雨點般的拳打腳踢中,他突然站起身來,把白色的短褲往下猛一拉:他竟沒穿內褲,露出來的是他的那樣東西,他的生殖器,又粗又黑,在一叢黑毛中突將出來。它似乎硬著,立著,在向我們點頭。
我不由自主地盯著它看,完全不知所措。我又羞又惱,手冰冷,臉發燒。幾秒鐘內誰都沒動彈,大家都僵在那裡。隨即像堤壩決口,洪水外洩,女紅衛兵一窩蜂逃出教室,站在走廊裡,男紅衛兵則拿了竹竿衝上去收拾他。
我們都恨透了這傢伙!也不知是女生更恨他還是男生更恨他,女生恨他是因為他侮辱了我們,男生恨他因為他是男性中的敗類,他這麼一暴露,不啻把所有的男性全都毫無羞恥地暴露在大庭廣眾之前。他們都像是被他扒得一絲不掛,多麼令人難堪。這次他們真的發了狠,打打打,往死裡打,他罪有應得,這個敗類!
又一通答鞭,竹竿如雨點般落下,只一會兒這人就癱在地上。棍子懸在半空,有人幫他拉上短褲,我們湧回教室張望,這人紋絲不動。他沒了氣。
這下我們面面相覷,慌了神:人怎麼這麼容易就死了呢?簡直不可思議!我們惹了亂子,闖了大禍。趕快叫公安局來,這傢伙不是個階級敵人麼?我們還有他的口供。當然上面沒他簽字,成點問題,但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不都可以作證麼?我們個個都親耳聽見他承認犯下了那些滔天罪行。
於是我們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廣州市公安局,告訴他們這兒剛有個人死了,實際上他是被我們打死的。我們請求他們派人來調查這件事。“越快越好,”我們說這話時嗓音不禁有些顫抖。
電話那頭,警察一定要先弄清我們是何許人,我們說是北京來的紅衛兵。聽到這句話,他們的聲音突然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