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些同詞根“感情”而非“苦難”組成“同情”一詞的語言中,這個詞也有近似的
用法,但很難說這詞表明一種壞或低一級的感情。詞源學給這個詞暗示了另一種解釋,給了
它更廣泛的含義:有同情心(同——感),意思就是不僅僅能與苦難的人生活在一起,還要去
體會他的任何情感——歡樂,焦急,幸福,痛楚。於是乎這種同情表明了一種最強烈的感情
想象力和心靈感應力,在感情的等級上,它至高無上。
在特麗莎向托馬斯道出自己針刺手指的夢的同時,她不甚理智地暴露了自己曾搜過對方
的抽屜。如果特麗莎是另外一個女人,托馬斯再也不會與她說話了。特麗莎明白這一點,
說:“把我趕走吧!”與之相反,他抓住了她的手,吻她的指尖。因為那一刻他自己也感到
指尖痛,如同她的指尖神經直接連通著他的大腦。
隱私是神聖的,裝有個人信件的抽屜是不能被開啟的。任何不曾得助於同情(同——感)
魔力的人,都會冷冷地責備特麗莎的行為。可是,同情是托馬斯的命運(或禍根),他覺出自
己跪在開啟的抽屜前,無法使自己的眼光從薩賓娜的信上移開。他理解特麗莎了,不僅僅是
他不能對特麗莎發火,而且更加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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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儀態越來越惶亂不寧。自從她發現他的不忠以後又過了兩年,情況越來越糟,毫無
出路。
他真的不能拋棄他的性友誼嗎?他能夠,可那會使他內心分裂,他無力控制自己不去品
味其他女人,也看不出有這種必要。他自己知道得最清楚,他的戰績並沒有威脅特麗莎,那
麼為什麼要斷絕這種友誼呢?在他眼裡,這與剋制自己不去踢足球差不多。
可這事兒仍算一件樂事嗎?他去與別的娘們兒幽會,總是發現對方索然寡味,決意再不
見她。眼前老浮現出特麗莎的形象,唯一能使自己忘掉她的辦法就是很快使自己喝醉。自他
遇見特麗莎以來,他不喝醉就無法同其他女人做愛!可他撥出的酒氣對特麗莎來說又是他不
忠的確證。
他陷入了一個怪圈:去見情婦吧,覺得她們乏味;一天沒見,又回頭急急地打電話與她
們聯絡。
給她最多舒坦的還是薩賓娜。他知道她為人謹慎,不會把他們的幽會向外洩露。她的畫
室迎接著他,如一件珍貴的舊物,使他聯想起過去悠哉遊哉的單身漢日子。
也許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了多大的變化:現在,他害怕回家太遲,因為特麗莎在等
她。這一天,他與薩賓娜交合,薩賓娜注意到他瞥了一下手錶,想盡快了事。
她裸著身子,懶懶地走過畫室,在畫架上一幅沒畫完的畫前停了下來,斜著眼看他穿衣
服。
他穿戴完畢只剩下一隻光光的腳,環顧周圍,又四肢落地鑽到桌子下去繼續尋找。
“看來,你都變成我所有作品的主題了,”她說:“兩個世界的拼合,雙重暴光。真難
相信,穿過浪子托馬斯的形體,居然有浪漫情人的面孔。或者這樣說吧,從一個老想著特麗
莎的特里斯丹的身上,我看到了一個美麗的世界,被浪子販賣了的世界。”
托馬斯直起腰來,迷惑不解地聽著薩賓娜的話。
“你在找什麼?”她說。
“一隻襪子。”
她和他一起把房子找了個遍,他又一次爬到桌子下面去。
“你的襪子哪兒也找不到了,”薩賓娜說,“你一定來的時候就沒有穿。”
“怎麼能不穿襪子來?”托馬斯叫道,看看手錶,“我會穿著一隻襪子到這裡來嗎?你
說?”
“沒錯,你近來一直丟三拉四的,總是急匆匆要去什麼地方,總是看手錶。要是你忘了
穿一隻襪子什麼的,我一點幾也不驚訝。”
他把赤腳往鞋裡套,薩賓娜又說:“外邊涼著哩,我借你一隻襪子吧。”
她遞給他一隻白色的時鬃寬口長襪。
他完全知道,對方瞥見了自已做愛時的看錶動作,一定是她把襪子藏在什麼地方以作報
復。外面的確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