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
頭頂響起低沉的聲音,黃單回神,眉心蹙的緊緊的,鼻樑的疼痛沒有減輕,他的視線被水霧模糊,準備起來的時候,一隻大手朝自己伸了過來。
聶文遠把蹲在地上的人拉起來,從口袋裡拿出疊整齊的帕子遞過去。
黃單接過男人遞來的帕子,快速把鼻子捂住,他的視線落在陳飛身上,什麼也沒說,就跟著聶文遠走了。
陳飛被遺忘在樹林裡,沒人喊他一聲。
那種壓迫感消失,陳飛手腳並用的爬起來,他在不遠處找了個水坑,準備把手洗一下,在手快要伸進坑裡時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吳奶奶在屋簷下掃地,看到渾身髒兮兮的陳飛,她嚇了一跳,連忙就放下掃帚跑過去,“小飛,你不是跟小於一塊兒出去的嗎?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陳飛強顏歡笑,“我惹舅舅生氣了。”
吳奶奶摳掉他褲子上的幾塊泥巴,“我說怎麼就見你舅舅帶著小於回來,沒見著你。”
她抬頭,兩個眼袋鬆鬆垮垮的,眼神渾濁,“小飛啊,你跟奶奶說實話,你這身是不是你舅舅弄的,他打你了?”
陳飛眨眨眼睛,“沒有。”
吳奶奶在他胳膊上拍一下,沒用什麼力道,“你這孩子打小就不會撒謊,一撒謊就眨眼睛,你舅舅真是的,也不看看你都二十多歲了,怎麼還對你動手……”
想起了什麼,吳奶奶的話聲一停,她懷疑道,“小飛,你弟弟鼻子流血難道是……”
陳飛愧疚的低下頭,“是我弄的。”
吳奶奶聽了,不覺得有什麼,“兄弟倆打打鬧鬧的,不是常有的事嗎?就流個鼻血,又沒有做別的,你別怕,跟奶奶進屋去,奶奶給你找身乾淨的衣衫。”
陳飛聞言就搖頭,“奶奶,我就不進去了。”
吳奶奶二話不說就拉著他往屋裡走,“你這樣怎麼回去?什麼也別說了,聽奶奶的。”
陳飛被吳奶奶拉進了屋,沒看到他的舅舅跟弟弟。
吳奶奶給陳飛拿拖鞋,“他鼻子不是流血了嗎?在衛生間洗呢,多大點事,你舅舅還跟進去了,把他當小娃娃。”
陳飛被一個形容詞驚到了,“小娃娃?”
吳奶奶說可不是,她往裡走,“你先換鞋,奶奶去給你找衣服。”
陳飛心不在焉的換了鞋,他沒走,就站在玄關那裡,左右摳著右手指甲裡的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吳奶奶拿了衣服褲子過來,“這是你舅舅以前穿的,奶奶都留著呢,你穿上看看行不行。”
陳飛沒接,“奶奶,我手髒。”
吳奶奶帶他去廚房,“要肥皂不?我去衛生間給你拿。”
陳飛說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他走到衛生間門口,聽見裡面傳出水聲,夾雜著舅舅的聲音,在說著什麼“不要再哭了”“把頭往後仰”“疼就忍著”。
可能是有水聲干擾,陳飛竟然覺得舅舅很溫柔,他好奇的往前走兩步,人貼上門。
就在這時,門從裡面開啟了。
陳飛毫無防備,他發愣的時候,已經錯失跑開的機會,只能硬著頭皮抬起頭,“舅舅,奶奶讓我來拿肥皂。”
聶文遠卷著袖口,手上溼答答的,他撩起了眼皮,那裡面深黑異常,讓人悚然。
陳飛聞到了舅舅身上的血腥味,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全身的毛孔都緊縮著,那是一種遭遇強敵,無能為力的驚恐姿態。
然而聶文遠沒做什麼,他邁步離開,拿了乾毛巾回衛生間。
門又關上了。
陳飛沒有再繼續偷聽,他走開前聽見裡面的喊聲,是陳於在說話,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很疼,叫舅舅輕點。
舅舅也說話了,叫陳於不要亂動。
陳飛聽的真切,舅舅的聲音裡沒有不耐煩和厭惡。
吳奶奶說的那句話竄進陳飛的腦子裡,小娃娃嗎?他此刻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了,陳於在舅舅那裡享有特權,那都不是他們會有的待遇,包括周薇薇。
早知道那天自己也跟過來了。
陳飛心裡清楚,陳於很怕舅舅,背地裡就說舅舅的不是,很不屑,還說舅舅是資本家,其實他連資本家是什麼意思都不懂,就知道胡說八道。
舅舅一直當做不知道,對陳於不管不教,他們的關係是這段時間才發生了改變。
陳飛去廚房的水池那裡洗手,把手指頭上的泥一點點洗掉,困惑被嫉妒跟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