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史方終於再一次睜開了眼睛。
醒來之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痛。
渾身上下哪裡都痛。
他努力睜開眼睛,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環境,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大帳裡,看天色似乎已經是白天了。
“你醒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史方努力扭頭,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一身甲冑的中年男子,就坐在自己旁邊,手上端著一碗水。
史方嚥了口口水,嗓子乾渴難忍。
因為他躺在床上沒法動彈,中年人默默上前,一隻手端著水,另一隻手用勺子喂他喝水。
喝了一整碗水之後,史方深呼吸了一口氣,覺得緩過來不少。
中年人把水碗放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史方,片刻之後,才開口說道:“你…命很大。”
“大夫說,你這個傷勢,不一定能醒過來,沒想到才一天的功夫,你就醒了。”
史方扭頭看著中年人,用沙啞無比的嗓音問道:“蕭…蕭關破了麼?”
“還沒有。”
中年人微微搖頭,開口道:“還在打,不過我軍援軍已經到了,再加上關門洞開,估計再打個一兩天,就能徹底佔據蕭關。”
他看向史方,沉默了片刻,微微低頭:“這一次,你們居功至偉…”
說到這裡,中年人深呼吸了一口氣,默默說道:“是朝廷對不住你們。”
昨天晚上,蕭關城門開啟之後,朔方軍將士才看到城門之後的慘狀,一兩千義軍最終活著被朔方軍救下來的,只有二三十人,而在這些義軍身後,是一條用胳膊鋪成的血路。
當時齊師道便紅了眼睛,下令無論如何也要把人救回來,於是朔方軍騎兵精銳衝向了城門,把這些義軍的“倖存者”給救了下來,其中史方這個義軍首領,就被安置在齊師道的帥帳之中。
聽到蕭關的訊息之後,史方明顯長鬆了一口氣,他看向自己眼前的這個中年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被包紮好的傷口。
“多謝…多謝救命之恩…”
他對著齊師道輕聲說道:“敢問將軍…”
“姓齊。”
中年人一邊往旁邊的藥罐下面添了些火,一邊回答道:“齊師道。”
史方心神巨震,掙扎著就要坐起來。
“大…大將軍,我…我…”
齊師道微微皺眉,走到史方床前,聲音低沉:“躺好。”
“我……小人怎麼敢勞動大將軍照顧…”
史方心情複雜,苦笑道:“折煞小人了。”
就現在的據實而言,這位性格內向不怎麼愛說話的齊大將軍,是天下間除了康東平之外帶兵最多的大將,也就是說除了康東平之外,齊師道就是拳頭最大的那個人。
這種權勢地位,怎麼可能來照顧他這個無名小卒?
“你好好躺著養傷。”
齊師道是個不善言辭的人,見史方重新躺下之後,他又坐到一旁去打理炭火。
“義軍已經死了太多人了,你要是死也了,我心裡會過不去。”
說到這裡,他瞥了史方一眼,然後又把目光看向眼前的藥罐。
“且讓我能心安一些罷。”
慈不掌兵,作為一個統兵十萬的大將,平日裡莫說是傷亡一兩千人,就是在打突厥人的時候,朔方軍傷亡一兩萬人的時候,齊師道心裡的波動也不是很大。
但是昨天夜裡的場景,實在是太過慘烈了。
慘烈到齊師道這個從身軍伍幾十年的大將軍,也為之震撼,為之動容。
大帳裡,一片沉默。
兩個人都不是什麼性格活潑的人,尤其是齊師道,能不說話的時候他絕對不會說話,自然不會主動跟史方溝通。
終於,藥煎好了。
齊師道把藥罐裡的藥倒在了藥碗裡,然後端到史方床前,這一次知道了齊師道身份的史方,再也不敢就這麼躺著,好在他的傷都在身上,雙手都還完好,便掙扎著半坐了起來。
史方這一動彈,立刻渾身劇痛,他疼得臉色發白,汗珠點點落下。
齊師道沒有說話,默默的喂他喝藥。
等一碗藥喝的差不多了之後,齊師道才開口問道:“關中義軍,還有多少人?”
史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齊師道,開口道:“還有…還有兩千餘人,大多都藏在山裡。”
“只不過青壯大多都…都跟著我一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