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汴京過春節已經來不及了。”趙寧說道,“今年的春節,只能在長安過。”
範致虛卻是也不想繼續勸趙官家,這勸官家的事,是直臣乾的。
他範致虛年輕的時候是直臣,現在不是了。
當直臣沒什麼好處。
“陛下若要在長安過春節,臣便去準備一番。”範致虛說道。
“一切從簡,朕在這西北的親人……哦,對了,王懷吉。”
王懷吉道:“臣在。”
“你派人去河湟將康王請來,朕要與他聚一聚,速速去。”
“是!”
隨後,他轉頭看著範致虛:“範卿找朕何事?”
“臣確實有事,現在西夏已經被滅,河內之地盡數收復,收復河西只是時間問題,臣在擔憂河西收復後,我朝面臨高昌回鶻的威脅,該如何屯兵,又在想,屯兵河西,距離汴京甚遠,又改如何防範兵事外重內輕。”
“你的擔憂也不無道理,有有什麼想法,可以說說。”
“昔年玄宗皇帝為拓邊而將中基層軍官的人事權放到地方節度使,催生了安史之亂,我朝當引以為戒,臣聽聞朝中有人要效仿前唐,在邊關行節度,放人事權,此萬萬不可。”
“那你有什麼可以防範的方法呢?”
“要嚴格實行調防之策,邊帥五年一換,兵馬總管和副總管,三年一換,應該嚴格執行。”
範致虛繼續說道:“昔年玄宗皇帝想要採取輪調製,將安思順從河西調走,河西主將竟以割耳來要挾玄宗,玄宗遂作罷,眼下各邊勢力尚未成形,陛下當早做防範,如若不然,必有前唐之禍。”
李良輔一聽範致虛敢在趙官家面前如此大膽地說這樣的話,心頭不由得吃驚。
範帥,你不怕觸怒龍顏,把你的腦袋也掛在城頭去嗎?
豈料趙寧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臣與張相公也討論過這個問題,張浚的意見是在長安建立軍事學院,所有的軍官必須由軍事學院出去。”
“此法雖妙,但不加上輪調製,也是不行的,河西距離京師實在過於遙遠,人事任職不加限制,久而久之,便會在地方形成尾大不掉。”
最後,範致虛加了一句精髓:時間是人情之基石。
趙寧不由得點了點頭。
不過範致虛厲害之處,並不在於他現在提出了這個至關重要的點,而在於每一句都在說公,但句句卻都在說張浚。
說張浚也不是範致虛一個人,朝中說張浚的也大有人在。
康王之所以調到西北來,就是為了削弱張浚的影響力。
大宋朝以前是有嚴格的輪調製的,甚至為此立法,叫做更戍法。
這正是趙匡胤為了吸取前唐藩鎮林立、天下不安,而建立的律法。
但這十年邊患過甚,朝廷放權地方是必然。
昔年唐德宗吸取爺爺唐玄宗的教訓,將河西藩鎮切割成數塊,以削弱邊疆對朝廷的威脅,但卻也同時削弱了邊疆對外的戰鬥力。
但依然沒有解決藩鎮問題,因為就算你削成數塊,每一塊藩鎮的權力是獨立的,他們依然能慢慢壯大,吞併周邊。
就跟春秋小國到了戰國已經是強國一樣。
而大宋朝的辦法是,文臣領兵,多部門交叉管理,內部掣肘。
這就是內守之策。
內守之策保證了內部百年安定,給農業和商業發展創造了得天獨厚的條件,讓大宋成為商業最發達的王朝。
各自利弊,不可一言蔽之。
趙寧卻不急著做表態。
範致虛似乎知曉趙官家心中所想,他繼續說道:“前唐集人事、兵力於一體,武功赫赫不假,但所圖甚快,根基不穩,各方節度與邊軍能集中戰力對方蠻夷,卻也能集中戰力對付朝廷,臣以為,當今陛下圖謀西域,不可急切,恢復更戍法,雖然邊事多有掣肘,卻也能循序漸進,如當年我朝對付西夏那般。”
“朕乏了,卿且先退下。”
“是,臣告退。”
李良輔還想來得彩虹屁,卻已經沒有機會給他了,他只能灰溜溜跟著範致虛退下。
出了行宮大殿後,範致虛看見地上的血,又見李良輔神色緊張,不由得笑道:“定邊侯好歹也是打過無數次仗的,怎麼如此膽怯了?”
李良輔只是無奈笑了笑,他是剛來大宋,還摸不著趙官家的脾氣,自然害怕哪天趙官家把自己也剁了。
李良輔小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