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
克里斯蒂安沒有回答,如果不是負有特殊使命,他寧可不到這裡來。
在幾株大樹的後面,出現了一棟小房子。走近了他才看出來這是一棟草率建成的平房,並且年代久遠。房頂上的紅瓦幾乎被枯朽的樹葉遮蔽成黑灰色,牆外的沙漿已被苔蘚和水垢浸染得斑駁陸離。一扇窗戶外面的百葉窗半開半合,克里斯蒂安向窗戶裡面看了一眼,猛然看出那模糊的影子是一張老女人多皺枯焦的臉,稀疏的白髮從兩側垂掛下來,汙濁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他嚇得後退一步,幾乎叫出聲來。
馮振德向窗戶裡看了一眼,回頭說:“你不必害怕,這個老太婆又聾又啞,是看房子的。她很可靠。別人都以為她是個瘋子,其實她不是。她靠我養活,所以很聽話。”
克里斯蒂安點點頭,多少放下心來。“貨全放在這所小房子裡嗎?”他問。
“是的。”馮振德並不急於進屋,他站在門口打量著周圍。“這裡曾經是一所很大的莊園,四十年代被一場大火燒光了。共產黨來了之後,房子主人去了香港,只留下這個老太婆的兒子看管院子。這房子的主人是共產黨的統戰物件,統戰物件你懂嗎?就是共產黨要拉攏的人。”克里斯蒂安急忙點點頭。“所以,也就沒人來動這塊地產。老太婆的兒子死的時候,是我幫她處理的後事。以後的事就可想而知了。”他點點頭說,“咱們進去吧。”
小房子裡更加陰暗,牆壁已成了灰色,幾件破舊的傢俱擺在周圍。木製的地板已成了黑色,中間鋪著一塊被燒掉一角的舊地毯,地毯已被磨得發亮了。老太婆坐在窗前的一把太師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汙髒的茶杯和一碟已不太新鮮的切糕片,一臺十四寸的黑白電視在她對面無聲地放著一段卡通片。
馮振德示意克里斯蒂安向後靠,他向老太婆作了一個手勢。老太婆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摸索了一下。房子中間的地板突然陷了下去,出現一個兩米見方的深井。克里斯蒂安伸頭向裡面看了一眼,井裡黑漆漆的,只在深處才能看見一小片水的反光。他估計至少有十公尺深。
馮振德走到深井的邊緣,沿著一道鐵梯攀緣而下。在鐵梯的旁邊有一個僅一人寬的洞口。克里斯蒂安下到洞口的旁邊,忍不住往腳底下看了一眼,這裡距井底仍有七八公尺深,人若掉下去就休想再爬上來。這時,他頭頂上的井蓋吱吱響著升了上去,他突然被籠罩在黑暗之中,他恐懼地喊叫起來。他身旁的一盞小燈亮了,馮振德站在洞口裡看著他,隨後向他伸出一隻手。克里斯蒂安終於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在馮振德的幫助下跨進洞裡。
這是一條極窄的小走廊,粗糙而簡陋。馮振德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回頭說:“這是我一個人修的,不好看,但很安全。我們進來的那個深井原來就是一個陷井,都是以前留下來的。”他們經過一道向上的樓梯,馮振德指了指,“這是以前的出口。”他們在一扇鐵門前停下來。“咱們到了。”他掏出鑰匙開啟鐵門上的大鎖,鐵門被無聲地推開,裡面更加漆黑。他摸索著開啟電燈。
地下室不算很大,灰色的牆上結著蛛網。牆根下放著一排大大小小被漆成綠色的厚木箱子。克里斯蒂安走進去,潮溼的空氣裡散發著一股黴味,他感到胸口的壓抑。他走到一個木箱跟前,摸索著開啟箱蓋,裡面一個個被綿紙包著的東西擠壓在一起。他揀起一個紙包,立刻便感到其中的重量。他開啟紙包,兩眼頓時放出光來,這是一個僅有五公分高金佛像。他以他並不豐富的考古知識和工藝知識,仍能看出這個東西的珍貴价值。他把它小心地放在旁邊的箱子上,又拿起一個細長的紙包。這是一個金釵,上面有精美的雕飾,一條精細的金鍊連著一個雲形的金墜子。他又開啟了幾個紙包,其中有金碗、金筆架、金首飾,有各種金制的動物,其中一隻金孔雀十分精緻。克里斯蒂安終於住了手,他用力搖晃箱子,但箱子紋絲不動。他又看了看旁邊的箱子,他的想象在浩瀚的夜空中無邊無沿地飛旋,他被這批巨大的根本無法確定的財富所震撼。他慢慢地扭回頭看了馮振德一眼,其實他根本沒有看見他。他喃喃地問:“還有什麼?”
馮振德無聲地開啟旁邊的一個箱子,這個箱子裡的東西一目瞭然,都是大大小小的金磚、金塊和金條,沒有用紙包。在另一個箱子裡,一個又一個白布口袋擠在一起。馮振德用力提出一個口袋,開啟來給他看。裡面全是金砂,大大小小金砂,有的象黃豆,有的象芝麻,光滑、圓潤,閃著迷人的光澤。他抓了一把金砂,讓它們從指縫間漏下去,這種瞬間佔有的感覺是他從來沒有過的。